第二十二章 欲壑难填-《捺钵王朝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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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手机端 http://m.biquwu.cc高勋出了宴帐,找到扈从的亲兵,骑马向自己的驻地走去。本来他可以到专门准备的客帐里小憩,等歇够了再重返宴会。特别是如果皇帝皇后和国丈还会回去的话,最好还是去凑凑兴,并且查看从他们那里露出的任何风向消息。可是现在他一点也提不起兴致。向礼宾官打了个招呼,说有点不舒服就离开了御营。
差不多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,即使不刮风也冻得人骨头都要结冰了。白晃晃的太阳一点热气也没有,好像发出的是寒光。冬雪覆盖的木叶山和它周围的山峦隐身在天地一片的白色寒气之中,只露出若隐若现的轮廓。
高勋的驻地离御营不远。要是府中现在摆上一碗醒酒汤,等他进门就喝,温度正好。他冒着严寒缓辔而行,脑袋里萦绕着女里刚才说的那些话。不一会儿就见到了那座熟悉的大帐。
高府的营地十分宏敞,主帐高大华丽,顶上的五彩围披缀着金玉流苏,银质的葫芦尖顶高耸入云。周围环绕着十几座大小不等的副帐。营地以硬枪为寨,守卫严密。虽然比不了御营,但决不次于那些宗室王公的府邸。
他走进帐内。这里置放着两座大兽炉,炭火熊熊暖流四溢。四壁挂毯上绣着花鸟山水,置身其中就像进入了春天的江南。靠着南窗放了一张硕大的精雕红木榻,中间一只四足踏金的小矮桌,两边铺着厚厚的软褥。靠枕丝毯一应齐备。阳光透进白绫窗纸,暖融融地照在榻上,好像不是外面的那个寒冷的日头发出的光芒。
王妃迎上前来,亲手帮他脱下貂裘,接过帽子。高勋在榻上舒舒服服地躺下,不一会儿两个干头净脸的俊俏小厮就走了过来。一个端着银托盘,上面摆着茶壶茶盏,上品南茗的香气透壶而出。一个端着八样点心果品,色味俱佳新鲜诱人。两人手脚利落地将饮食摆在小桌上,静悄悄退了下去。王爷府中向来多用男仆,只有几个年纪大的老妈子做些缝补浆洗之类的女人活计。王妃隔着矮桌坐在另一边床沿上,一只胳膊肘支着小桌,笑微微地对丈夫说道:
“王爷吃了酒宴,腹中油腻,先喝口茶吧。”
这是高勋的结发原配贺氏。她年过四十,徐娘半老风韵犹存,年轻时是个美人儿。一看就是中原世家之女,不仅举止端凝,吐息如兰,而且几步路走得婀娜端庄,袅袅婷婷如春风摆柳。长裙下一双金莲,只露出若隐若现的小荷尖尖。在她这样传统的中原女子眼中,北国胭脂走起路来噗蹋噗踏像鸭子,疯跑骑马露出大脚片,简直就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。王妃生了一儿一女,儿子在外地做官,女儿早就出嫁,府中现在只有夫妻二人。
“王爷怎么回来得这么早,我还以为又要到半夜才能见到你的影子呢。”王妃一手持绣花丝帕,一手拈了块山楂糕放到丈夫跟前的小碟里。
“我心里气闷,没有心思陪那帮混账说笑。”
高勋为人阴沉,持重寡言,所有的心里话却都和王妃倾倒。王妃跟了他二十多年,共同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。虽算不上女诸葛也是知书达理胸有珠玑。又是至亲至爱的旁观者,往往能有意无意之间给丈夫点破迷津。高勋没有纳妾,对糟糠之妻敬重有加。外人都说高勋惧内,其实他是习惯了一种依赖。年轻时,他靠着丈人家的势力在开封站住脚,到契丹为官也靠妻子排忧解难。要是没有妻子的排解安慰出谋划策,他也许早就在这样的艰难时世中被压垮了。
王妃没有说话,放一块松子饴糖在嘴里含着,等着丈夫自己说下文。
“韩匡嗣什么东西,现在居然骑到我的头上。”高勋鄙夷不屑地骂道。
秦王出身中原世家。他的父亲高信韬做到后晋石敬瑭政权的北平王。石敬瑭的养子石重贵即位以后不向契丹继续称臣,会同九年(947年),辽太宗攻陷开封灭了晋国。当时他才二十岁,担任晋朝的閤门使。他见晋国必败,率先投降,被太宗皇帝授予四方馆使。当时永康王耶律阮在军中为将,善于结纳权贵的高勋看中了这位身为皇帝的侄子的贵戚,竭力设法巴结。当时后晋宫中有一位绝色美女甄氏,是石敬瑭叛唐时从唐帝后宫中所虏获的。侍奉了唐末帝和两代晋帝。此时年纪不到三十,依然风华绝代。高勋身为閤门使久闻其名。他知道耶律阮好色,就帮他出谋划策得到了这位美人。后来耶律阮当了皇帝,对甄氏宠爱之极。甚至不惜破坏祖制封她为皇后,和原来已有的契丹皇后并肩而立。高勋也因此大受赏识。当时朝廷亟需汉官加强对汉地和汉人的统治,他破格被任命为南院枢密使,并总管南面军事。世宗死后,高勋又效力继任的穆宗皇帝,拼命卖力又长袖善舞,不仅保住了富贵,还被封为赵王。当上了上京留守。后来又接萧思温的缺,成为南京留守。
如今五十岁出头的高勋加上仕晋的经历,已经两国为宦,五朝做官。在今上没有登基前就位至极品。他已经不是年轻时身段柔软的钻营小子,而是骨子里充满桀骜自尊的老辣高官。整个大辽他能放在眼里的大概只有贵戚出身仕途显赫的萧思温了。当初和他联手现在也最恨他。他怎么会将当初一个无官无爵的郎中放在眼里。
“姓韩的怎么骑到你的头上了?”王妃问。
“他马上就要封王了。又要和萧思温结为亲家,变成皇亲国戚了。真是小人得志!”
“他做他的皇亲国戚,只要不妨碍你,就不要管他。”王妃口气平和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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